我在他们身上看到了一场惊心动魄的戏剧过后留在人们脸上的疲倦。在我身上进发出某种炽热的确信。我感到,虽是短短的瞬间,和人生存的根本条件密切相关的我的不安,被干净利索地抹去了。我胸中充满着一种呐喊的冲动。
假如我多少有些内省的功夫,多少有些睿智,我也许会对这些条件加以仔细的玩味。然而滑稽的是,一种幻梦般的热情,使我的手臂第一次从园子的胴体上绕过。也许这个小小的动作就已经告诉我,所谓“爱”这个字眼,其实什么也不是。我们就那样率先迅速地穿过了那黑暗的天桥。园子什么也没说。
——但,在异常明亮的国营电车里,我们面面相对,我注意到园子的眼睛直盯着我,发出一种无可奈何、黑而柔和的光辉来。
当换乘城内环线的时候,乘客十有九成是灾民。车内也明显地笼罩在一种火的气味中。人们大声地、炫耀似地讲述着他们所度过的危难。他们正是“革命”的群众。因为他们是抱着辉煌的不满,充溢的不满、意气昂扬的、兴高采烈的不满的群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