早春的时候,曾卓老师的夫人约了时间要我和太太到他们家去。
我认识曾卓老师比太太早,自然比她多了一些回忆。但到真的回想时,能记起的东西并不多。第一次见到曾卓老师时,我只记得两样东西。一样是那一年他整整七十岁,一样是他那与众不同的目光。
一九九二年夏天,华师中文系举办一个文学教研活动,王先霈老师要我参加。那时我还在黄州。一到华师就听说曾卓老师也来了,由于是分别与华师的老师和同学们见面,没有一个共同的介绍场面,当我从会议室里出来时,光线不足的走廊上,一个老人在别人的陪同下迎面走来。匆忙之中大家只是擦肩而过,没有谁说什么。只是老人的目光在与自己碰撞时,心里莫名地震颤了一下。直到中午吃饭时,在王先霈老师的介绍下,才知道自己在走廊上碰见的老人就是曾卓老师。隔着一张餐桌,对面坐着,时常能与曾卓老师的目光无遮无盖地遭遇上。也许是年龄的关系,那时我没有像现在这样习惯于沉默与沉静。很多次,自己都想与曾卓老师说点什么。但是,当时的许多话题都不属于我,让我无法找到开口的机会。当然,不是仅仅这样才使我格外注意曾卓老师的目光,这个情况在我与这目光第一次相遇时就已经发生。注意这样的目光是不需要理由的。只要一个人还有直觉,那就行了。曾卓老师目光中的与众不同,它有一种魅力,可以一下子到达一个如同我这样陌生人的心里。席间说起,曾卓老师不久前刚过的七十岁生日。那天本只打算由少数几个朋友到一起聚聚,没料到许多人闻讯赶来,一不小心就弄成一场盛大的庆祝晚会。这个话题让我有了一个主动同曾卓老师说话的机会,于是我举起酒杯对他说了一句最平庸的话。两年后,我成了这座城市的永久居民。由于成了一个单位的人,与曾卓老师见面的机会空前多起来。这样我又多了一个印象,那就是他时常来单位取信件时,一路骑着的那辆破自行车。有时候我想过,曾卓老师与他那辆伴随到古稀的自行车,应该是今日先锋诗歌作另类写作时绝好的体例。